“喂，你在看什么呢？”
蓝小灵这边正怀疑着呢，忽然什么人在她耳边哈了口气，吓得她差点没把手中的卷轴扔出去。
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，辨别出了这是谁的声音，无奈地转过身，果然，已经醒来的黑发萝莉，正好奇地看着自己。
“做什么呢做什么呢？小灵姐，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唉！”神月兴致勃勃地说着，一边往蓝小灵身上凑，“咦……心剑之术？好熟悉的说，可以给我看看吗？”
“呃……”蓝小灵不太自然地收起了手中的卷轴，虽然老者已经说了这些卷轴她可以随便看，但面对卷轴的原主人，难免还是有些心虚，“你什么时候醒的？吓了我一跳……”
“刚睡醒，这个不重要啦，小灵姐你到底在看什么？”神月催促说，满脸的好奇。
蓝小灵的面色微微不自然起来，翻看别人的遗物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，虽然以神月的性格应该不会在意，蓝小灵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。
不过该说的总还是要说，纠结了许久，蓝小灵才吱唔道：“小月，这么久了，你……应该知道自己和第一剑客的关系吧？”
“陌生人与可能的亲人关系吧，有什么问题吗？”神月随口说道，在提及这个很可能是父亲的存在时，她的语气一点起伏都没有，“反正我不记得她们，而且把我丢在那种地方，怎么想都不靠谱。”
“咳咳！不用这样说吧，他怎么说也是你的亲人，也许是有苦衷的……”蓝小灵被呛了一下，犹豫片刻后说，“这些东西，就是他留给你的遗物……”
说完，她就忐忑地看着神月，在她想来，神月虽然嘴上平静，但心里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？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，这点是怎么都割舍不断的。
结果神月还真就没什么反应，淡淡地“哦”了一声，就略过了这个话题：“那可以借给我看一下吗？”
蓝小灵所预料的悲伤啊激动啊愤怒啊之类的情绪，通通没有，她的反应就好像听到了一个陌生人，非但没有追究蓝小灵擅自翻看卷轴的事，甚至还用到了“借”这个字眼，仿佛这些东西与她毫无关系。
“你……不生气？”蓝小灵试探着说。
“为什么要生气？”神月反问，“反正她在我心中，也只是一个模糊的符号罢了。”
这次，她的语气不再平静，而是透出一股……若有若无的怨意，是在埋怨对方弃她而去？不太像啊……
是她失忆之前的事吧？蓝小灵隐约间意识到了，神月与流月的关系，或许并不像他们推测的那样简单。
“小灵姐，可以给我看看吗？”神月再度开口，表现出的已经不是好奇了，而是对卷轴异常的执着。
蓝小灵有些发愣地将卷轴给她，神月接过，随意打开，没有看卷轴上的一个字，而是……闭上了双眼。
‘她知道第一剑客留下了虚影的事……’蓝小灵想，已经经历过一次的她自然清楚，那个第一剑客口中的梦境。
是失忆前第一剑客告诉的她，纵使失忆，依然残存的下意识动作吗？
蓝小灵不知道，此时回想起来，才兀自发觉，方才的神月，很不正常，而这份异常，却是听到卷轴与第一剑客的关系开始的。
是因为看到自己父亲的遗物而有些激动？
看着神月平静的面容，犹豫了一下，蓝小灵将这份疑惑藏在了心里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同一时间，第一剑客的梦境，神月好奇地睁开了双眼。
周围是同蓝小灵所见一模一样的剑丘，眼前，是那道第一剑客留下的虚影。
“异样的熟悉……”她说，随手拔出了身边的一把长剑，这个蓝小灵一次偶然尝试才有的动作，她很寻常地就做了出来。
第一剑客的虚影就站在不远处，却没有任何动静，没有发动攻击，也没有任何戒备，就这样平静地看着她。
“第一剑客？”神月问。
“嗯。”第一剑客平静地承认了。
“你还活着？”神月再问。
“之前还不确定，不过你出现在这里，此时的我应该还活着。”第一剑客回答。
“这样啊……”神月喃喃，“他们说，我是你的女儿，你觉得是吗？”
“是，也不是。”第一剑客说。
“故弄玄虚……”神月小声嘀咕，“我来这里，可不是听你说这些废话的……”
“那你来做什么呢？”第一剑客问。
神月一愣，她只是顺着某种异常的直觉来到了这里，可是来到这里后，她又该做什么呢？这个问题她竟然根本没有想过。
“如果你不知道的话，我来告诉你吧，你之所以来到这里，是因为不甘。”第一剑客说。
“很遗憾你猜错了，我没什么需要不甘的地方，”神月撇嘴，“对于现在的生活，我很满意。”
“是嘛？”第一剑客不置可否，“可是，正是这份满意，才造就了你的不安不是吗？”
“你在说什么啊！‘满意’与‘不安’完全相反好不好？”
“‘我已经脱离苦海，有了满意的生活，可最好的朋友却还在受苦，为此我非常不安。’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？”
第一剑客反问，声音并不大，听在神月耳中却仿佛一道雷鸣，她呆呆地看着对方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第一剑客没有继续这个话题，而是忽然讲起了故事：“曾经，我有一个朋友……一个绝对的一生之友。她曾数次救我于危难之间，也曾因为矛盾与误会，与我生死向搏，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们彼此为敌，然而最后，这份敌意成就了我们的友谊。”
神月感觉对方的话有些熟悉，但她没有多想，随口问道：“后来呢？”
“后来啊，她死了……为了救我。”
神月心中一空，恍惚间有些伤感，回过神来，她安慰道：“抱歉，人死不能复生，节哀……”
谁知却迎来了对方这样的回答：“你不需要道歉，我也不需要安慰，因为上述的事对我而言，还未发生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神月迷茫，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。
“此身只是一道虚影，时间停滞在了卷轴制作的那一刻，那之后发生的事，于我而言都是未来。”第一剑客解释道。
神月先是恍然，对方的意思是说上述的事情已经发生了，但发生在他被创造出来后是吧？
然而仔细一琢磨，她又意识到了不对，既然如此，对方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？
“因为你来到了这里。”第一剑客平静地说。
神月一愣。
“因为你的到来，更新了此身的记忆。”依然是毫无波澜的语气，却让神月的愣神，一点点转为了惊愕。
自己的到来，更新了对方的记忆？没道理啊！就算对方拥有读取记忆的能力，也用不上“更新”的形容啊，“更新”，只有新版本代入旧版本的情形才会适用，然而对方却用到了更新，难道说……
开玩笑吧？对方绝对是在开玩笑没错吧？绝对是在逗自己没错吧？
神月僵硬地干笑了两声，然而在对方平静地注视下，笑容又很快止住。
第一剑客平静地看着她，缓缓开口：“这世上的困境很多，有时候只有牺牲一人另一人才能活下去，多数人崇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，却依然有少数人情愿为他人无悔的付出。走投无路的尽头，彼此二人第一个想到的都不是自己，都希望以自己的牺牲换来对方的幸福，殊不知，这种牺牲对彼此而言，并不是关爱，而是一种残忍……”
“逝去的人一了百了反倒解脱，活着的人，每分每秒却只有苦痛，在这份苦痛中，有的人自杀了，有的人疯了，还有一部分人……选择了忘却。然而他们的这些做法，只是懦弱与逃避，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”
“你觉得，我说得对吗？”第一剑客看着神月，不带感情地问道。
随着他的诉说，神月已经完全冷静不能了，她烦躁地问道：“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“我想说什么，你不知道么？我说的‘故事’，你真的一点都没想起来？”
“你的故事，我怎么会知道！”
“那么，你甘心就这样忘却一切，开始新的生活？”
“我怎么样和你无关吧？”神月愈发烦躁了。
“可是你却选择了来到这里，有着这种想法的你，对于自己的身份，真的没有一点察觉？”
“够了！不要再说了！”
神月忽然挥动了手中的长剑，不是攻击对方，而是刺向自己。
“噗嗤！”
长剑毫不费力地贯穿了自己的胸口，神月反而松了口气，模模糊糊的记忆中，死亡即可离开这片梦境，她不能再听对方说下去了，来到这里，或许是一场错误，
“怎么，无法面对吗？”第一剑客还在继续诉说，“这可不像你，昔日那个遍体鳞伤，却依然守护在挚友身前不退一步的剑客，已经不在了吗？”
神月沉默不语，她在害怕，她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，但她就是害怕。她不知道第一剑客所说的那个人是谁，但绝不是此时的她。
第一剑客叹了口气，转身离去，却是一步三回头，他的眼中有悲哀，有焦躁，也有不舍，有叹息，但更多的却是隐藏在这一切情感之下的……信任与期待。
他在信任谁？我吗？他在期待什么？期待我做什么吗？
怎么可能啊……我只是个连小灵姐（蓝小灵：为什么要用‘连’？？？）都打不赢，无法学习任何剑技的弱者啊……
弱者，拼尽全力也无法做到的事情，太多太多了，到最后往往只能白白牺牲，而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，没有痛苦，没有不安，没有迷茫，或许还能在地狱遇到从前的挚友……
是的，挚友，神月忽视了第一剑客的大半言论，唯独关于挚友的部分，她否定不能。
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，神月就知道那个被想起自己遗忘的，如同呼吸般刻入本能中的，不需要记忆也能知晓的事物是什么了。
她忘记的，是一段感情，一段纵使失忆，依然魂牵梦绕，另她倍感不安的感情。
想要找回这段感情，然而直觉告诉神月，失败了的话，就会死。
那么，我害怕死亡么？
不……死并不可怕，可怕的是，我死后，那个被我遗忘的人，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了……
只是，我现在这样无所事事，就是对的吗？
梦境中的时间在这一瞬停滞了，从神月中剑到她死去的短短十几秒，她的思维却已经蔓延至无尽远处，混沌的思绪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，但这一瞬过后，神月却挣扎着站了起来。
她拔出了胸口的长剑，将之扔在了地上，鲜血流出，她的死亡不可避免，但她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。
第一剑客很欣慰，身影随着这个梦境一同消失，在消失的最后，他微笑着说：“去吧，去追求你认为的幸福，「心剑之术」对你意义不大，但我的心法「纵横」，却可以为你的变强，提供一份力量。神月……这是你现在的名字吗？期待你的得胜归来。”
下一秒，神月身死，梦境散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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